填完志愿那晚，我去找安雪。
酒吧的卡座里，安雪周围围满了她的男性朋友。
“安姐居然没报A大？那你的小舔狗不得伤心死啊？”
安雪喝了一口酒，给旁边的男人满上，“不关我事，反正只要不跟他一个大学就好。”
“安姐真厉害，那家伙肯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，傻乎乎地报了A大。”
安雪得意洋洋地扬起嘴角，满不在乎地说：“谁让他整天缠着我，被骗也是活该。”
我满心的欢喜和期待被这句话浇了个透心凉。
我木然地看着这个曾经说好要和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学的女孩，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1
我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出酒吧的。
站在酒吧门口，心里一阵剧痛。
被欺骗的愤怒、心碎、委屈一股脑儿地和眼泪一起涌了上来。
我从未想过，安雪真正的想法竟然是想要摆脱我。
整整一个多小时，我的心情才逐渐平复。
我从门口往里看，还能看到安雪和她的朋友们正玩得不亦乐乎。
我擦干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，平静地走了进去。
看到我出现，安雪明显有些不耐烦。
一个黄头发的家伙打趣地说：“哎哟，这不是我们班的学习标兵周之尧吗？这次不是又要去跟安叔叔打小报告吧？”
安雪似乎觉得有点没面子，从一群男人中间站起来，把我拉到外面。
“你来这儿干嘛？我都成年了，喝点酒你也要干涉吗？”
我没接她的话茬，平静地问：“小雪，我报了A大，你呢？”
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，但就是不甘心，还想再确认一遍。
“啊，抱歉啦，之尧哥，我填志愿的时候搞错了，不小心填了C大。”
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，甚至有些心虚，我一眼就看穿了她是在说谎。
这么烂的借口也拿来敷衍我，安雪，你真的是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吗？
她接着又笑着拉住我的胳膊说：
“不过也没关系啦，就算不在一个学校，我们也可以经常电话视频啊，而且现在交通这么方便，你想我了就坐飞机来看我，多简单啊，对吧？”
现在的交通确实便利，但A大和C大，一个在南一个在北。
如果安雪真的在乎，就不会故意报那么远的学校。
我平静地推开她的手：“没关系，只要你开心就好。”
反正从小到大，我都是以她的快乐为重，当然，她也是。
安雪察觉到我的情绪有些不对，便娇嗔地说：
“哎呀，之尧哥哥，我知道你最宽容了，你肯定不会生我的气，对吧？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啦，你就原谅我吧？”
要是放在以前，我肯定会宠溺地刮一下她的小鼻子，假装严肃地“警告”她下次不准再犯。
但现在我知道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下一次了。
“那暑假我就多陪陪你好了。”
安雪皱着眉头，显得有些不耐烦。
“不用了。”
我冷冷地扔下这句话，转身就走。
安雪没有追上来，身后传来她的朋友们叫她喝酒的声音，还有那很久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的、无忧无虑的笑声。
以后就不再需要你陪我了，安雪，你终于彻底摆脱我了。
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轻松，但心口却总觉得空荡荡的。
2
暑假期间，安雪约了我好几次，但我都拒绝了。
之后她就再也没找过我，连一条消息都没有。
她大概已经把我彻底忘记了。
我都是从朋友圈里得知她的近况。
解放后的她和朋友们全国各地游玩。
在江南的小镇，细雨纷飞，她穿着一袭汉服，婉约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动人。
我记得我曾提起过，很希望能和她一起欣赏烟雨江南的美景。
当时的她听到这话后，撇了撇嘴，一脸不屑地说：“下个雨有什么好看的，我才不去。”
原来她不是不喜欢那种景色，只是不喜欢和我一起去看。
当时的我并没有想这么多，反而追问她将来想去哪里旅游，我都愿意陪她去，结果惹得她对我大发雷霆。
那天晚上酒吧的一幕又在我脑海中浮现。
她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，一次次割裂我的心。
“谁让他整天烦我，被骗也是活该！”
她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漠不关心的表情告诉我，我的坚持和执着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闹剧。
她根本就不在乎，甚至我至关重要的一次人生选择也被她当作儿戏。
可她明明是那么告诉我，她渴望考上A大的舞蹈系，甚至撒娇地求我一定要和她上同一所大学。
“之尧哥哥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A大的舞蹈系，你一定会陪我的对吗？我们一起努力考A大好不好？”
为了这个承诺，我拼命学习，报考了A大的人工智能专业。
她已经厌倦我到这个地步了吗？
连这种事情都要用来欺骗我，只为了把我从她的生活中驱逐出去。
或许，她想要摆脱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。
我一直被对她的喜欢蒙蔽了双眼，没有看到她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。
3
我和安雪从小就认识，算是青梅竹马。
小时候，我生了一场重病，家人带我来A市治疗，我们就搬到了安雪家隔壁。
大病初愈的我看起来比其他孩子要柔弱一些，身体也更瘦小。
因为是新搬来的，小区里的孩子觉得我好欺负，总是暗地里排挤我。
有一次，一个高个子男孩用弹弓打在我的头上，起了个大包。
我吓得只会哭，不敢反抗。
安雪看到了，立刻冲上前去抢走了男孩的弹弓，还把他的脸抓出了几道血痕。
她那时比我还矮小，却皱着眉头，仰头对我说：
“你真没用，连还手都不敢。这样吧，以后你听我的话，我就保护你！”
安雪是家里的独生女，从小被宠大，天不怕地不怕。
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又可爱的小女孩，就被她深深吸引了。
从那以后，从小学开始，我就成了她的跟班。
安雪被宠得性格更加强势，受不了半点委屈。
就连安叔叔和安阿姨也觉得惊奇，我竟能忍受安雪的脾气，和她成为朋友。
因为我们的关系，两家人也一直相处得很好。
我不爱说话，她就变着法子逗我笑。
有了安雪这个小小的太阳，我那原本有些阴暗的世界变得温暖起来。
那时大人们总说我们“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”。
那时候年纪小，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深意，直到高一发生了一件事，我心中才悄然萌发了些许青春的暧昧情感。
4
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，个头也窜得很快。
所以高一刚入学，我就加入了校篮球队。
在新生杯决赛中，我带领队员们一举夺冠，风光无限，成了学校的小名人。
颁奖时，我还没从台上下来，一个女生就从人群中冲出来，塞给我一盒折纸星星和一个水杯，然后害羞地抱了我一下。
台下一阵惊呼。
我那时哪见过这种场面，脸和耳朵都红得像煮熟的虾。
台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，我手里拿着这些东西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远处的安雪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里满是幽怨，气得跺了跺脚，转身就走。
我那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安雪生气了，得赶紧去哄她。
至于她为什么生气，我都没来得及细想。
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路上，我找到了安雪，她坐在椅子上，眼睛红红的。
我走近想安慰她，却被她用力推开。
“你走开！我讨厌你！”
看到她哭，我急得要命，她还说讨厌我，我简直无法接受。
“小雪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？告诉我，我去帮你教训他！”
“全世界只有你会欺负我！”她带着哭腔说。
我更加困惑了，心里一急，就把那个女生送给我的星星和水杯塞到安雪怀里，“别哭了，别哭了，我再也不欺负小雪了，这些送给你，你看这个水杯还是……”
安雪突然发火，把水杯和星星全都扔进了垃圾桶。
“我不要！你喜欢她就去找她，别再理我了！”
“谁说我喜欢她了？我只喜欢你！”我激动地大声说。
我们俩都愣住了，安雪也不哭了，只是愣愣地看着我。
那一刻，我感觉到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。
“小雪，我……”
安雪突然笑出声，打断了我的话：“之尧哥哥说只喜欢我，不许骗人哦！”
她稚气的声音像轻柔的羽毛，在我心头轻轻拂过。
“不骗你，我只喜欢你。”我再次坚定地说。
我说给她听，也说给自己听，那是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喜欢安雪。
安雪破涕为笑：“你这个傻瓜！”
她踮起脚亲了我的脸颊，然后迅速跑开。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，摸着脸上的印记傻笑。
小雪也是喜欢我的，一定是这样！
我告诉自己。
青梅竹马，两小无猜。
大人们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。
情窦初开的我，觉得和安雪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。
甚至开始憧憬我们一同考上大学，一起工作的幸福时光。
那我和安雪将来会不会结婚呢？
一想到每天醒来就能看到安雪，我就幸福感满满，差点感动得流泪。
从那天起，我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安雪男朋友的角色。
作为她的男朋友，我就要时刻陪在她身边，保护她。
我比安雪高出不止一个头，只要有我在，那些男生都不敢靠近她。
每天放学，我都在教室门口等她，一起回家。
为了不让父母起疑，我省下生活费和压岁钱，每天买早餐等她一起上学。
周末，她在舞蹈室练舞，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，专心做题。
夏天，我的包里除了自己的东西，还装了电风扇、扇子、驱蚊贴、花露水、镜子和梳子，有时还会带上一盒水果。
冬天，我会带上暖宝宝、暖手宝、护手霜，还有烤红薯和糖炒栗子，提前买好等在她教室门口，揣在怀里生怕冷了。
年少时的喜欢总是那么单纯直白，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对她好。
几乎全校都知道我喜欢安雪。
老师也找我谈过几次，但看到我的成绩不但没降，反而提高了，就没再说什么。
渐渐地，那个小时候说要一直保护我的小女孩，变成了我一直在呵护照顾的人。
安雪特别爱喝冰奶茶，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。
但她体质偏寒，几杯冰奶茶下肚，每个月那几天都会疼得要命。
所以我在她身边时，总是耐心地劝她喝常温或者热饮。
“小雪，听话，冰的对身体不好，到时候疼哭了可不好受。”
有时候，我会在她生理期前打电话提醒她晚上记得泡脚，别让自己着凉。
我的包里随时都备着卫生巾。
“周之尧，你怎么比我妈还啰嗦呢？”安雪笑着说我。
“能照顾小雪，我觉得很幸福。”
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。
那时候，我觉得为安雪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，只要她能喜欢我。
周围的同学们开玩笑说：“你这不是男朋友，是舔狗吧。”
“不对不对，应该是男保姆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我对这些玩笑毫不在意。
其实，我和安雪从未明确过我们的关系，只是我把我们想象成了男女朋友。
我还没意识到，这其实是自作多情。
自作多情得多了，就会招人厌烦。
5
安雪是舞蹈特长生，所以她不仅要学习文化课，还要花时间加强舞蹈训练。
周末，安叔叔和安阿姨特意给她报了强化班。
但那天晚上，我从理发店出来，竟然看到安雪和一群朋友正准备进酒吧。
我赶紧上前阻止：“小雪，你不是应该去上课吗？”
在我的印象中，安雪虽然有点调皮任性，但她从不违背安叔叔和安阿姨的意愿，更不会公然逃课。
安雪的一个朋友朝她使了个眼色，开玩笑说：“安雪，你没跟你小男朋友打好招呼啊？”
安雪一听这话就不太高兴了，她让朋友们先进去，然后把我拉到一旁的小巷子里。
“之尧哥哥，你不要告诉我爸妈，好吗？不然他们会骂死我的！”
“我就来参加朋友生日会，待会儿就回去。只要你不说，他们不会知道的，求你了。”
我虽然受不了她撒娇，但还是很担心。
“小雪，你还没成年，去酒吧不好，还是回去上课吧。”
我耐心地劝她，生怕她生气。
但安雪显得有些不耐烦：“你别这么古板嘛，这家酒吧是我朋友爸爸开的，我们都打好招呼了，没事的。”
见我还不答应，她又说：“你要是不帮我保密，我就不理你了！”
不得不说，这招对我很管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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